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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的夏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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才华的祭祀(1/2)
        小夏,妈妈这几天陆陆续续写了很多东西给你,可每每写到一半,就会夭折。妈妈的信全被自己认定的平庸扼杀了。感觉就好像在钟摆一样的局里徘徊,一会摆向认为自己资质平平的一边,好像一切毫无希望似的,一会又沉静下去,摆向觉得自己身处困局,才华横溢却被埋没的幻想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夏,妈妈在德国的时候,曾经约会过一位交响乐指挥家。现在妈妈回忆起来,总觉得自己的热情更多的是倾注于这个身份上,而不是这个人。和艺术合并的时候,人本身竟然无足轻重又世俗起来,而音乐完全的凌驾于人类之上,把肉体腐蚀了。妈妈那样的沉浸在那个人的身份之中,在音乐的空气里梦游。每次意识到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时候,妈妈都会觉得有点厌恶,几乎要撇过头不去看他,直到他的肉体和颜面都再次被音乐吞没,妈妈才会愿意重新接纳他,接纳完全不存在的他,一个只有音乐本身的,不是人也不是真实存在的什么。妈妈那时候,心里装着的只有音乐。

        妈妈是虚荣的,当嗅到人类气息的时候,妈妈几乎是用非常具体的想象,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一样的想象,去开导自己。那个情景是妈妈幻想出来的,但是几乎就要发出声音似的去和想象出来的对象去对话。那么真实,带来的情感也是,妈妈在这样的场景里,可以完全把厌恶那个人的心情消化掉,一点儿也不剩。在那个场景里,妈妈和过去的旧识说,这个是我的男友,他是修古典乐的。就这么简单,虚荣的外衣和音乐的长袍,呼的一声,变魔术一样的把那个人完全的罩住,再拉开的时候,已经一点不剩了。这个场景过后,妈妈是快乐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夏,妈妈一开始以为这就是才华的魅力,让人忽略掉很多东西,甚至忽略掉才华之外的全部。当一个人有了它之后,可能他本身会被吞噬,但没有关系,因为这就像重生一样,幻化脱离出肉体本身,变成了一种精神存在。于是就会有妈妈这样的人去崇拜这种虚无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也可能不是这样的。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圣,妈妈也说不清。妈妈在德国的时候,来回在各个音乐厅的时候,佯装一切对自己那么熟悉又平常的时候,其实是说不清的。为的是什么,感觉自己奔波又迷茫,无知又可悲,音乐对于我是什么,这个人是谁,我的虚荣和追求是什么,妈妈那个时候,说不清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回忆起来,那可能是妈妈自始至终对才华追求所能达到的极致。妈妈所谓的极致,竟然就是委身于艺术和音乐的一名傀儡,像祭品一样焚烧了自己,那是妈妈在那个时候所能付出的全部。如果再有机会,妈妈想和音乐重新相识,想真正明白它,而不是假装明白它,真的去拥有它,而不是只是跟着它。妈妈太想在音乐的天堂里表现的自如自在,就好像自己属于这里一样。但因为不了解,我并不属于那里,就只能假装自如。假装太累了,浪费了妈妈当时全部的力气,完全没有精力去真的随着音乐起舞。妈妈那时候应该是不配音乐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夏,在那段昏暗的记忆里,妈妈记得的都是入夜走去音乐厅的场景,古典的音乐厅,有乳黄色的墙壁,到处都旧旧的,观众席的老人,旧式吊灯,厕所的木门。妈妈的回忆里没有幸福的感觉,甚至有种双耳失聪的真空的声音,连穷追的音乐都没有留存在记忆里。妈妈付出了自己,然而,这样的才华崇拜,带给妈妈的只有思考和时间的流逝,什么也没有留下。不过同与你爸爸在一起的时光不同,妈妈不后悔,甚至有一些觉得死得其所,但那并不是幸福的时光,那是一场如同宗教之旅的朝圣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的妈妈和那时已经不同,妈妈不再幻想被艺术接纳了,好像有点认命的意思。无知可能在最开始的时候会被艺术冲撞出崇拜和好奇,可后来,妈妈明白了朝圣要付出的代价,对于平凡的妈妈,那代价很大。那是一直仰着头的,看不见摸不着的迷离感,任凭时间流逝,双脚也无法